重点中学高考竞争惨烈手段起底
重点大学录取已近尾声,在各个重点中学的光荣橱窗中,新一轮的状元和名校录取生即将被张贴展示。而可以预见的是,在南开中学光环围绕的荣誉橱窗中,不会有田中,也不会有何川洋。
何川洋属于南开中学文科实验班。这样的实验班还有另外一个别称:清北班——何川洋和田中们,都是冲击北大清华的种子选手。他们是重点中学竞争中的王牌,更是各自学校荣誉与利益的来源。
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保证这些“品牌产品”顺利进入北大清华。而获取加分,只是手段中的一种。在异常激烈的北大清华名额竞争中,这早已不算秘密。
过去半个多月里,何川洋过得无比煎熬。这名生于1991年的重庆新科文科状元,成为重庆官方首次全面调查高考加分造假名单里最具标志性的人物,他的状元身份很快被人曝光于网络,随即,他分别担任巫山县招办主任和组织部副部长的父母也人尽皆知。
自6月24日分数放榜起,这名重庆高考文科状元的手机一直关机,这导致当地媒体对状元的例行报道与排版首次出现严重失衡。在新科理科状元的详细新闻报道及近照旁边,关于何川洋的只有班主任对他的评价及他的一张证件照。
真实的何川洋比证件照上的样子要生动得多,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黑边框架眼镜、蓝色Jack&JohnsT恤配仔裤、白色运动鞋。差几个月满十八岁的他,说话还有些奶声奶气。
这段时间,何川洋的父母全天候守护着儿子。绝大多数时候,何川洋待在家里发呆、搞诗词鉴赏,不上网、不看任何关于他的新闻;不时地,他听到父母在电话里婉拒无数媒体的采访请求,对已经站到家门口的记者说没人在家。
除了重庆有关部门联合调查的结果,之前风传于这座山城的各种造假段子还尚待证实,但一个事实是,近三年,重庆考入北大清华的加分考生比例越来越大,2008年,北大在重庆招录22名文科考生中,就有17名是获得了加分,其中13名二级运动员,4名民族聚居区考生。
重庆高考状元民族造假事件时间表 图/CFP
民族年:土家族乡里的影子居民
在何川洋的同班同学郎冉冉(化名)眼里,与这半个月的隐藏踪迹相反,何川洋是个外向活泼的男生。作为文科班上不多的男生之一,他平时喜欢和女生在一起疯,来劲时,还大方地给大家跳舞;何特别喜欢古典诗词,写作文时总爱引经据典,像个“古典文艺小青年”;学习起来,何川洋则像变了一个人,课堂笔记、课后习题做得极其认真,以至许多同学都争相拿他的笔记复印;何的数学好得“不像文科生”,英语则相对弱些,香港大学认为他的英语口语表达处于边缘而弃录, “不是借口”。
郎冉冉说,升上高三后,大家都清楚,班级前十名是冲刺北大的种子选手,平时也得到老师更细致的关照,何川洋属于这个队列,但在高考前没人认为他会成为状元。“如果何川洋正常发挥,以十几二十名的名次考入北大,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郎冉冉在电话里叹气,作为没有加分的尖子生,她的父母也参与了6月 9日的抗议,“其实我们只要求取消虚假加分,我们不怕竞争激烈,就怕竞争不公平”。
郎冉冉们的父母所抗议的民族虚假加分,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个新名词。此前,诸多关于加分造假的段子主要集中在体育尖子生和奥赛。如2007年是体尖年,2008年是奥赛年,2009年在缩紧了体尖和奥赛的加分项目与范围时,则涌现出一个全新的命名——民族年。
这也让位于巫山县三小时山路与水路之外的红椿土家族乡与邓家土家族乡出了名。
将户籍迁至其中一个土家族乡的何川洋,其父母更改户籍及民族成分的手段已被重庆市联合调查组公布,为其开绿灯的巫山县民宗局原局长、县公安局户籍科科长等官员也已受到撤职的处理。
从另一名同样被查出民族加分造假、遭网友匿名曝光、被北大弃录的南开中学学生田中的家庭来看,更改民族成分,并非必须具备何川洋父母这般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田中的父亲田家雄在巫山县铜鼓镇双庙乡小学当了几十年的数学老师,妻子务农,在田中姐弟俩考入巫山中学后,到县城里租了间房,边照顾姐弟俩,边卖菜。
田中眼下落户于巫山县红椿土家族乡高炉村一组,这座成立于2002年的少数民族聚居乡位于巫山县江对岸的深山里,距县城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与水路。经本报记者查证,一组只有三户姓田的人家,其中两户叫田家焕与田家炳,与田家雄仅一字之差,分别在一组任组长与会计。
当日,本报记者只找到了另一户田姓人家,对方确认家族里没有叫田中的亲戚,也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而更改民族,对于当地人而言,早就不是新鲜事了。高炉村一组一名吴姓中年男人告诉本报记者,根据国家规定,少数民族比例要达到30%以上,才能成立少数民族乡,但建国后建立户籍档案时,当地许多人将民族成分改为了汉族。
7年后,吴听说孩子拥有少数民族聚居区(如红椿乡)的土家族身份,高考时能加20分,立即找乡派出所更改,被拒绝了,“干部说以前没改,现在就不能改了。”
吴属于后知后觉兼没有“门路”的。近几年来,这座刚成立7年,人口仅六千多,以煤炭与烤烟为经济支柱的少数民族乡正以其特殊的身份优势,吸引来一批批年轻的新移民。这些影子居民与当地的联系,只需有一些人脉、一个亲属或一间房产。
高炉村一组组民徐杰(化名)2008年从巫山中学考入重庆文理学院,高考前一个月,老师统计加分分值及事由时,徐发现他竟然不是班上惟一的土家族人了,“多了三个‘同胞’”。
而此次重庆市联合调查组查处的31名更改民族成分的考生中,19名出自巫山县。
消失的状元:半月内的人生过山车
相继被北京大学与香港大学弃录后,何川洋没有联系过其他学校,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在高考志愿填报表上,何川洋只填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7月6日,重庆市发布了最终处理结果,出于保护未成年人隐私的考虑,31名更改民族成分的考生统统取消录取资格,但不公布名单。当天傍晚,何业大给本报记者打电话,问能否帮何川洋联系中山大学,“我们父母做错的事,不能让娃儿承担啊!”
彼时,林璐之(化名)正在庆贺儿子李舒浩(化名)以685分的裸分被清华大学建筑系录取。过去半个月,南开中学高三理科实验班学生李舒浩也如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只是方向与何川洋正好相反。
6月8日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李舒浩和同学回到班级,家长们也纷纷赶到学校。在几个尖子生云集的实验班中,一个消息正在学生和家长之间迅速蔓延,“大家都在说今年巴蜀中学有两百多名高三学生享有加分,且多数集中在清北班。当时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李说。何川洋的同班同学郎冉冉回忆,当时班上许多同学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尖子生们的家长当即决定充分利用各自的人脉关系,向中央有关部门检举、联系媒体,甚至聘请私家侦探搜集证据,然后集体到重庆市有关部门抗议示威。
在重庆市组织的联合调查组查证过程中,郎冉冉、李舒浩们及他们的父母在煎熬中等待着分数与调查结果。郎冉冉注意到,8日下午,何川洋一直沉默,之后再也没在学校里出现过。
而何川洋一家此时已陷入焦躁不安。据知情人介绍,重庆市纪委、教委、招办、公安局、民宗局等部门从群众举报的两百多名考生开始排查,最终锁定了31 名加分造假者。接到通知后,何业大与卢玲琼主动到有关部门交代情况,提出取消民族加分,并强调更改民族一事,何川洋完全不知情,卢玲琼还一度情绪失控, “全是我们做家长的错,不关孩子的事,怎么惩罚我们都接受,让我死都行!”
据先前报道,田中的父亲当时也主动到有关部门交代了情况,提出了与何业大夫妇同样的祈求。
彼时,高校填报志愿工作启动,北大清华招生组进驻重庆,尖子生争夺战例行展开。郎冉冉回忆,填报志愿时,何川洋没来学校,当他们围着班主任咨询填报建议时,班主任频频被北大招生组的电话打断,对方索要这位新科文科状元的平时情况、联系方式。
一直待在家中的何川洋在第一时间内接到了北大的电话,对方提出开车过来接他到重庆面谈。卢玲琼连连谢绝,“从重庆走公路到巫山要12个小时,我们自己过去行了。”在北大的坚持下,双方最终达成妥协,何川洋坐快艇到位于重庆与巫山之间的万州,北大人员开车到万州接。
双方面谈后,北京大学许诺他被光华管理学院预录。这让何川洋与父母大松口气。
接下来的局面越来越超出何川洋一家与重庆市的可控范围,舆论关于何川洋的家庭背景、31名加分造假学生名单该不该公布、谁该受到惩罚展开了激烈讨论。从那时起,何业大开始禁止儿子打开家里的电脑。
随即,重庆市有关部门宣布取消31名考生的录取资格,何业大与卢玲琼被处以停职、免职。北大招生老师则以一则短信向卢玲琼宣布了弃录何川洋的决定,这位老师以外交口吻劝何川洋“改过自新”。母子二人都哭了出来。
“我没时间难过,接下来是香港大学全英文的面试,那是我最后的希望。”何川洋告诉本报记者,港大的电话面试只有十来分钟,何记得其中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想报读港大经济系?”他的回答老成而规矩,“香港作为全球金融中心,我渴望到那里学习,毕业后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香港大学也决定弃录,理由是英语水平不够。
此时,带儿子李舒浩到大连度假的林璐之,每天都能在网上、电视甚至当地报纸上看到有关何川洋的消息,这让她的情绪产生了纠结,“我能体会他父母现在的煎熬,这和舒浩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之前,我和他爸爸的心情是一样的。”
加分:冲击北大清华的秘密
事实上,今年加分后的分数排行榜,尖子生分段竞争的惨烈程度仍不逊于去年,李舒浩裸分排全市第15名,加分排名落到了37名,其间还有6名考生分数并列。
据沙坪坝一所重点中学的老师徐颖(化名)介绍,加分的风气从2006年开始愈演愈烈。其时,何川洋与田中分别升入南开中学高一文科与理科实验班。
实验班即重点班,不同学校称呼不一,如巴蜀中学直接叫清北班。重点班里的许多尖子生是各校通过“掐尖”“抢”来的。
据徐颖介绍,“掐尖”争夺赛的“旺季”是在中考过后,各重点高中招生团赶赴各区“抢”学生,优等生像拍卖品一样,以中考及三年平时成绩划分“价钱”,一般情况是免择校费、就读实验班;成绩特别拔尖的,如该区中考状元,还会提供三万元左右的奖学金;如家庭条件贫寒,还可以帮助父母在重庆市区安排工作,如学校的宿舍管理员。
徐颖曾代表学校到某区“掐尖”,和一名考生谈好提供两万元奖学金,下午考生父亲打电话来,别别扭扭地辞了徐颖的好意,套了半天话才得知,另一所重点高中许诺提供三万元奖学金。
初中就读于巫山中学的何川洋以全县第四名的成绩考入南开中学,这尚不属于最优质的尖子生。据其班主任周斌介绍,何川洋刚进南开时,在高手云集的文科实验班,成绩属于中上水准。
何业大承认,更改儿子的民族成分,就是在儿子考入南开那年。
郎冉冉告诉本报记者,奥赛加分是理科班的事,文科班只能争取成为体尖、市区三好、优干,获得加分。何川洋一直比较瘦小,不擅长体育,也从没担任过班干部。“要加分,只能改民族。”
想办法弄到高考加分,已成为越来越公开的秘密。单以2008年为例,重庆市文、理科加分后的最高分分别为686分、720分,加分后名列19名的分数分别为666分、700分,即文、理科第1名与第19名的差距都只有20分。其中,文科第19名恰是文科状元刘超然,这位没有任何加分的状元,居然跌出了北大去年在重庆招生的名额,后在北大将录取分数降至665分后,才以一分的微弱优势“爬”进北大。
“这就像一场跑了三年的马拉松,在最后冲刺的时候,出现了百米短跑中才有的奇观。”南开中学一名高三老师说。
何川洋记得,去年班上同学听说刘超然的事情后,觉得“又好笑又害怕”。
高考加分,这一引爆此次风波的导火索从2006年开始,种种坊间传闻及新闻报道绵延不绝。在各种段子中,奥赛、体尖、艺术特长……无不充满猫腻。
最富于戏剧性的是2008年的生物奥赛事件。进入复试的40名选手,前30名高度巧合地来自巴蜀中学,在家长的激烈抗议下,这次考试成绩不了了之,最终有四名学生进入北京大学夏令营总决赛中,并被保送至北大医学部,他们四人全来自于巴蜀中学。
2009年,重庆高考加分政策改革,体尖生的20分加分只有报考重庆院校方才有效;奥赛省级一等奖者,2009年仍可获20分加分,但从2011年起,不再享受加分政策。
重庆市教育界一名官员告诉本报记者,缩紧高考加分的项目,正是为了纠偏,避免恶性竞争。
“我们很高兴,以为从2009年高考开始,大家可以公平竞争了。”郎冉冉说,班上许多同学都知道何川洋有20分的民族加分,他也从不刻意掩饰,“他就像个孩子,一点城府也没有”。也从没人找他“抗议”过,包括6月8日下午大家在教室里痛骂巴蜀中学的“加分造假”,也没提起他。在重点中学之间的激烈竞争中,“我们是‘队友’。”郎冉冉说。
尘埃落定:已无何川洋
升入高三前,李舒浩曾作为交换生,到美国西雅图一所中学学习了二十多天。那次经历让他感觉“到了另外一个星球”,美国的高中生们没有固定的班级,但绝不像是重庆某些重点中学,凭每次的大考成绩流动分班,他们可自由选课;他们也有统一的“高考”,但成绩只是学生申请大学的参考之一;美国高校享有自主招生权,除了高考成绩,他们还看重申请者的平时成绩、社会实践、社工活动、推荐信等。
巨大的差异性让李舒浩在交流中常产生鸡对鸭讲的困惑。一次,一名美国同学曾问他念的是公立中学还是私立中学,他答不上来,反问对方念的是重点中学还是普通中学,对方却一脸茫然;他赶紧改换话题,你毕业了打算申请哪所学校?“社区大学!”那名同样是优等生的孩子坚决地说,“我清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之后,再考虑转学。”
二十多天后,在美国如同“外星人”一般的李舒浩终于回到“地球”,旋即恢复状态,暑期补习一个月,然后作为学校报考北大清华的种子选手,做最后的热身,冲刺。
何川洋也进入了紧张的冲刺阶段。何曾告诉本报记者,他会弹古筝,觉得这是“很陶冶情操的享受”,但郎冉冉说,班上没人知道他会古筝,他从没弹过,也从没提起。“尤其上了高三,我们的生活里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摸底考,其余的完全没时间想。”
田中也开始拼命。李舒浩对这个水平旗鼓相当的同学印象不深,在学校,田中一直很低调,也从不参加学校的活动,是个典型的勤奋型学生。
田中的小学老师与邻居对他则赞不绝口,内向、稳重、刻苦,“他的成才凝聚了田老师所有的心力。”双庙乡小学的一名老师告诉本报记者,田家雄每个周末、寒暑假都会赶到巫山县与妻子一起照顾田中。
从双庙乡到巫山县,先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然后搭上还在用电风扇散热的乡村巴士,走上三个小时山路与水路,方才到达县城。
“如果不是其他考生家长找关系搞加分,老田会这样做吗?”那名老师唏嘘不已,“不去搞(加分),对田中不公平;取消录取资格,对田中还是不公平。”
眼下,北大清华的招生工作已经结束,一本录取时间也将于7月18日截止。不过这已经没有何川洋、田中,及其余29名未公布名单的考生什么事了。巴蜀、南开等重点中学的状元橱窗尚未更新,如何表述今年的状元及北大清华榜,也许是让各中学尤其是南开颇为头疼的事情。
这样的橱窗设于各校最显眼的地段。南开中学的橱窗里,2002~2008年高考状元的相片、2006~2008年北大清华录取者的名单赫然在目;巴蜀中学则将北大清华名单与被美国、香港高校录取的名单一并,贴在了教学楼的前面。
这些手捧鲜花与校领导合影的佼佼者是各所重点高中的核心“产品”。这些以物质与心力高度投入产出的“产品”,与各高校下一年的尖子生与自费生招生人数直接挂钩。
徐颖告诉本报记者,学生家长挑选中学,主要看其每年培养出多少北大清华的学生,各学校也正是以此为新一轮的招生宣传的。
很大程度上,老师的成就感与存在意义也集中于此。徐颖所在高中的班主任,尤其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压力最大,学校领导要求每年考入北大清华的人数要超过上年,起码要持平,“有人做梦都在数拿到清华北大通知书的人头”。
对于每出一名北大清华学生,相关老师将会获得奖金的说法,徐颖及几名匿名受访老师拒绝回答或沉默,但都承认,重点高中老师的收入,比普通高中的老师,要高许多。
但清华北大的学生人数,给学校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是不争的事实。在巴蜀中学高一新生招生处,墙壁上贴满了2005年以来巴蜀“出炉”的北大清华学子及高考状元,门口处,还贴着2008年教育部评定的中国高中排行榜,榜中,巴蜀与南开分列第5与第24名。
前来为儿子报名的叶智中(化名)交了三万元赞助费,这是他第二次向重点中学交赞助费。三年前,他交了同样的钱把儿子送入了融侨南开中学念初中后,发现班风、师资力量与重点班相距甚远。儿子的中考成绩意料中的不甚理想,叶智中打算为儿子换一所名校,“当然进不了清北班,但起码得换一个环境”。
许多抱有相似想法的家长拿着钱把孩子送入这些重点高中,这些收益,远比他们“掐尖”付给尖子生的钱要多得多。眼下,巴蜀中学一个年级人数已达一千九百多人,南开达一千二百多人。
只是这一次,这条公司化运作的产业链,在生产核心产品环节出了问题,何川洋与田中沿着既定的模式与程序“加工制作”了三年,突然之间成了无人接盘的“伪劣产品”。
7月14日,已接近重点大学录取尾声,在各个重点中学的光荣橱窗中,新一轮的状元和名校录取生即将张贴展示。而可以预见的是,在南开中学光环围绕的荣誉橱窗中,不会有田中,也不会有何川洋。